碎金般的陽光剛漫過圖書館東墻，柳芽就悄悄頂破灰褐的樹皮。那些毛茸茸的綠穗子總讓我想起宿管阿姨晾曬的棉胎，鼓鼓囊囊綴在枝條上，風一過便簌簌抖落細雪——原是柳絮在晨光里提前預演四月。
　　
　　教學樓后那排玉蘭最懂討巧，光禿禿的枝椏突然擎起千百盞白瓷酒盅。有回清晨抄近道，撞見環衛工舉著長竹竿輕敲花枝，玉蘭瓣撲簌簌落進他腳邊的竹筐。排隊買鮮肉餡的當口，瞥見掌勺師傅工作服袖口沾著糯米粉，忽然記起奶奶腌的香椿芽也該啟壇了——她總把老陶罐埋在院角梅樹下，說這樣春味才醇。
　　
　　昨夜雨來得綿密，今早瞧見廊檐下晾著被雨水打落的鳥巢。保潔阿姨用舊報紙墊著它放在窗臺，碎蛋殼里汪著水，映出玉蘭搖晃的倒影，翻書時發現不知何時夾進兩片柳絮。
　　
　　操場圍欄外那片野櫻開得正好，花瓣落進跑步學生的衛衣帽兜。我站在二樓走廊啃青團，看粉白花瓣追著少年們的球鞋打轉，忽然明白春天原是場接力——柳絮接過玉蘭的棒子，青團香牽著腌香椿，而我們都是奔跑在光陰里的接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