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辦公室見到吐尼古麗的，的確如王朝暉老師所說，小姑娘的眼神羞怯中帶著純凈，仿佛天山上流下的清泉。“王老師是2010年暑假的時候去我家的，在那里，她給我們拍了全家福的照片。”她的漢語已經相當流利，盡管還有些許維族口音。吐尼古麗是我校機電學院工業工程0901班的學生，她的故鄉在新疆拜城老虎臺鄉托普魯克村。她口中的王老師就是王朝暉，她的《大學英語》授課教師外國語學院副教授。2010年暑假王朝暉曾專程跑到吐尼古麗的家鄉托普魯克村探望休假在家的吐尼古麗及其家人。

查地圖可知拜城縣位于天山中段南麓、卻勒塔格山北緣的山間盆地、渭干河上游流域，北依天山。這個地方對于生長在內地的人來說既遙遠又古老。漢時它曾為姑墨國、龜茲國地，歸西域都護統領。唐時也為安西都護府下的龜茲都督府所治。那里的人全都是維吾爾族，信仰伊斯蘭教。想象中這個充滿傳奇與瑰麗色彩的地方應該是綠洲、大漠、駝鈴，還有美麗的維族少女等眾多元素所編織的夢幻之地。但真正走起來絕非如此，有的只是一路的黃沙、塵土和戈壁。“一個綠洲到另外一個綠洲大概隔百多公里。”王朝暉老師說，接受采訪那天，她穿了件暗紅色的運動裝，短發，帶著眼鏡，微胖的身材，整個人看起來樸素知性。訪談是在外國語學院資料室進行的，那天作為學校黨代表的她剛參加過學校的黨員大會，趕過來時匆匆忙忙。

“那是2010年的暑假吧，同行的還有孩子丈夫，我們從烏魯木齊租了輛車，到拜城縣開了兩天。中間休息了一次添加食物和水。吐尼古麗專程到拜城接的我們。”提及往事，王老師頗顯興奮。她說，在托普魯克村她們受到了吐尼古麗的全家的高規格接待——住在那間只有貴客來了才能住的房子里。她對那間有壁毯紗巾以及羊奶香味的房間記憶猶新，對維族人的好客熱情記憶猶新：“這里幾乎沒有外鄉人來過，大家聽到我是北京來的老師都很熱情，年輕的鄉長專程從鎮上跑來。吐尼古麗奶奶不時用袖子擦著眼淚。”“為什么要去吐尼古麗的家？”我問。“可能她是新疆的孩子吧，青島內高班考過來的，從小就遠離父母。英語課上認識了這個小姑娘，感覺她挺不容易的，就想多關心她，接近她，希望她能感受到多點的溫暖和關懷。”王老師如此解釋。“和都市長大的孩子不一樣，感覺她的眼神特純凈，有一種與世隔絕的美麗和純凈。”王老師如此評價吐尼古麗，我在想王老師是否在心中將這個新疆來的少女進行了詩化和文學想象。但是不管是否有文學想象在內，她關心吐尼古麗，并在學習生活上對她進行幫助卻是事實。

關心的不僅僅是新疆來的孩子，對于班上的每一名學生她都十分關心。傳播0901班的楊焯寓，來自京外，王老師還記得他剛來的時候的模樣：“特淳樸、上進，是個努力學習的好孩子。”可是一個學期下來，她覺得他不再如剛來時候那樣努力上進了。楊焯寓自己也回憶說：“來了一學期后，突然失去了努力的方向，一度很不想學習，也不知道努力學習會有什么樣的前程。”迷茫的心情還是被王老師捕捉到了。課堂外教室里草坪上，王朝暉多次找楊焯寓談話交流。如果說最終楊焯寓端正了學習態度，又步入努力學習的軌道不完全是王老師開導的原因，但起碼也是因素之一吧。“這是個很不錯的老師，跟她在一起沒有課完了交流就結束了的感覺。她給外國語學院的學生上專業課，還會通知我們，愿意去聽的可以聽。”楊焯寓說，采訪時，他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著考北郵新聞傳播專業研究生。

湖北來的一個學生跟同學間有點小矛盾，天真地想叫老鄉過來幫忙打架，被王老師發現了苗頭。她告訴孩子：“你這么打架就犯法了，父母讓你來北京讀書，你這么打架出了事情，他們如何想？”不知道是王老師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孩子自己想通了，這個架到底沒有打成。

還有個學生抑郁孤立……

我問王老師：“您是班主任嗎？你對學生如此了解，是不是他是您班上的孩子！”這個猜測顯然是錯誤的，不是班主任卻對教過的學生如此了解，關注的不僅僅是他們的學習，包括他們的心理、情感、挫折、懊惱等等：“那你對學生們怎會如此了解，還認識這么多學生。”王老師微笑了：“《大學英語》這門課程有256個學時，4個學期的課程，將近占整個大學課時的十分之一。帶一個班基本要帶兩年，兩年下來，肯定認識不少孩子。平常只要多給點關注，就能夠看出他們的喜怒哀樂。”王老師說，她還開玩笑：“《大學英語》老師其實是最適合當班主任的。”

“有沒有碰到刺兒頭的學生，聽說有不少學生課堂吃早餐，對此您怎么處理的。”我問。“當然遇到過學生在課堂上吃早餐，說實在的心里也不高興。”王老師沒有回避，她接著說：“有個學期，我教什么班來著，忘記了，有個早上我發現一個學生在樓道里吃早飯。課堂上，我對學生說‘這個某某學生今天很不錯，他在樓道里吃早餐，特此提出表揚。’表揚后，這個班的學生再也沒有人在課堂上吃早餐了，都到樓道里吃。我覺得很不錯，以后我就用這種方法來解決早餐問題。對于調皮的孩子其實直接批評不見得收到效果。”

吐尼古麗對于采訪有些拘謹，不知道說什么。談到王老師的課堂，她只說王老師的課堂大家沒有不想聽的感覺。我試圖引導：“那她是不是很能調動課堂氣氛？”她連忙說是，她還說班上有個男生說如果《大學英語》一直讓王老師教，那么四級通過肯定沒問題。

吐尼古麗說，那次從拜城到托普魯克村也坐了兩個小時的大巴，到了之后他們按照習俗專門宰羊招待了王老師，大家還一起唱歌跳舞。“你們是不是很喜歡唱歌跳舞呢？”“是呀，大家都會。”吐尼古麗微笑，那一瞬我仿佛也感覺她是蒙著面紗的美麗維族姑娘。“唱歌跳舞以及宗教是他們的一種生活方式！”王老師對此如此解釋：“那是一個很封閉的地方，在天山深處，沒有電視，沒有廣播，交通不便。唱歌跳舞時，我把所有會唱的、在內地膾炙人口的新疆歌曲都唱了，大家居然都沒聽過。可以想象那里的封閉程度。”“可也就是這種與世隔絕的自然環境造就了他們的生活方式，他們不看電視不聽廣播，大家勞作之余就唱歌跳舞，信仰宗教。”談著談著居然聯系到了生活方式形成的根源，沒想到王老師還有如此見解。我又想起外國語學院張日穎老師的話：“王老師喜歡從哲學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有時候跟她說話特累，說著說著就偏離生活拔高了，讓你有種受教育的感覺。”“估計年紀大了的原因，總想從生活的面上抽離出一些可頓悟可思考的東西，其實都是不自覺的。”王老師笑著解釋。文學也好，哲學也好，總是些美好的情感的升華和對生活理性思考的總結。我衷心希望王老師能夠把自己的美好情感投之于學生，能夠將自己在生活中的頓悟告訴學生。翻了翻王老師的材料，2005、2007年被評為學校優秀共產黨員，2006年被評為北京市青年骨干教師，2008年在本科教學評估中獲得個人突出貢獻獎，2010年被學校評為“育人標兵”。我想，她是無愧于這些稱號的。

訪談結束之際，我湊到她身邊管她要學生的聯系方式，她打開的手機名片夾，一頁頁下翻，吐尼古麗，楊文武，楊焯寓先后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