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校長忽而召集晨會。臺前懸著新制的橫幅,漿洗得極挺括,被春風(fēng)一吹便簌簌地抖。校長說:"上頭要來人看讀書角。"底下便有了交頭接耳的聲響,像是舊書頁里竄出的蠹蟲。教務(wù)主任忙不迭地咳嗽,震得眼鏡片上的灰都簌簌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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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役老張總說:"讀書人的事,不體面些不成。"這話原是從他每日擦拭的那塊銅牌上得來的——"求知若渴"四字,紅漆剝落處露出青黑的銹跡,倒像是渴極了的人喉嚨里滲出的血絲。
三月初九,校長忽而召集晨會。臺前懸著新制的橫幅,漿洗得極挺括,被春風(fēng)一吹便簌簌地抖。校長說:"上頭要來人看讀書角。"底下便有了交頭接耳的聲響,像是舊書頁里竄出的蠹蟲。教務(wù)主任忙不迭地咳嗽,震得眼鏡片上的灰都簌簌地落。
次日便見工人抬著松木書架來了。漆是新刷的,在春陽下泛著油亮的光,倒比教室里的課桌還要體面幾分。圖書管理員王先生抱來兩摞精裝書,書脊上的燙金字映得人睜不開眼。只是每本書的扉頁都夾著借閱卡,卡上的日期一律寫著"三月十二日",墨跡未干,洇濕了紙頁。
那天當(dāng)真熱鬧得很。穿中山裝的人在校長的陪同下踱步而來,皮鞋跟敲在青磚地上,清脆得像是圖書館的閉館鈴。讀書角里坐著七八個學(xué)生,個個捧著書,連翻頁的節(jié)奏都是齊整的。穿藍(lán)布衫的小李被安排在最顯眼處,他讀的是《吶喊》,只是書簽總停在第三頁——我分明記得,昨日午膳時他還抱怨新買的連環(huán)畫被收繳了去。
春風(fēng)在書頁間打了個旋兒便走了。次晨再來,讀書角的木椅已然翻倒了兩張。精裝書們?nèi)远俗皇菚撻g多出些瓜子殼與糖紙,倒成了新式的書簽。王先生數(shù)著借閱冊,忽然冷笑道:"三月十二日借出三十冊,三月十三日歸還三十冊——這書莫非生了翅膀?"
墻角的銅牌又被老張擦得锃亮。只是"求知若渴"的渴字,不知何時裂了道縫,倒像是被人用指甲狠狠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