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女媧氏之遺孽》女主人公人物形象塑造
摘要:葉靈鳳的小說《女媧氏之遺孽》,以日記的形式生動細致的刻畫了一個處于愛情“三角悲劇”中的女主人公蕙的情感問題,從這一形象出發體現了婦女解放精神,表現了對于舊禮教的沖擊。這一具有先鋒意義的人物形象,作者的塑造方式較為特別,值得細讀研究。
關鍵詞:《女媧氏之遺孽》;人物形象
葉靈鳳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一位較為獨特的作家,他在自己的創作生涯中主要將創作內容集中在對于兩性關系、兩性情愛的書寫上,尤其關注女性群體。他的一生生活集中在上海和香港,由于其自身所處的社會環境受到的文化熏陶,葉靈鳳的作品常常蘊含著一種頹廢美,多寫通俗文學,有著“濃厚的感官享樂色彩”。《女媧氏之遺孽》作為其早期的小說作品,存在著對于黑暗社會下女性的關照,以及對于傳統思想觀念、封建禮教的沖擊。同時他在小說中塑造的女主人公蕙這一人物形象,其實也充分體現了婦女解放精神,是時代的產物,不是如同后人所說的“他對傳統道德觀念的毀壞,是不遺余力的,但除了個性解放的武器,并無什么新鮮的人生哲理,也看不出作家自覺的社會責任心”。對于這樣一個具有先鋒意義,倡導女性自由解放的人物,作者塑造這一人物形象的方式,值得我們進行分析。
一、第一人稱敘事主體意識的表達 小說主要以女主人公蕙的日記構筑而成,前九個小節,都是以女主人公蕙的口吻,第一人稱視角敘述著這段三角戀的發生和最終的矛盾的激化。女主人公的主體意識,很好地在她對這段關系的情感變化從懦弱到最后走向反叛的過程中通過自己的敘述表現出來。
最初的蕙在面對自己與莓箴無法見光的戀情,面對與自己結婚相處七年的丈夫,其實是存在一種猶豫甚至是唾棄自己的。她對莓箴的“我想起全是因我這個不祥之身才使他一個活潑的青年,忽變到如此消沉,我的心里真止不住一陣愴痛”,再到害怕丈夫得知“我要進去勸慰,卻又因敬生同行,為免他疑心起見,我不好停留”,其實都體現出她在這段三角戀情中是壓抑自己的,正如她所說的在這段關系發生之后她已經為莓箴犧牲了她自己良妻的美名和家庭間的燕樂。
而在蕙得知她和莓箴之間的情人關系被樓下莓箴父親得知以至整個莓箴的家庭成員,自己生活周邊的鄰里對自己發生了態度上的變化之后,蕙對于自己這段之前“見不得光”的戀情又發生了態度上的變化,她逐漸開始進行強硬的抗爭,她對這段感情的發生被外界人的誤會,一句“呵,天呵!他們若真有這種意見時,這陣冤煞我了”充分地表現了她對她與莓箴之間的情感并不應該是僅僅她自己的錯誤,錯不止在她自身。再到最后她甚至起了揭露這段關系的念頭,在丈夫敬生得知這段戀情之后雖然曾有過害怕絕望,但大多數是在為自己的年輕的情人莓箴感到惶恐擔憂,她已經能夠敢于面對,所以她能說:“我都一無所懼,所可慮的只是他們或欺我在病中,竟在外面同莓箴為難。”
使得女主人公蕙這一女性形象其先鋒意義徹底達到頂峰的,就是她在最后決心將自己與情人莓箴的孩子生下并進行撫養的情節。本身蕙與莓箴之間的“姐弟戀”在莓箴與蕙一家是上下樓鄰居這樣的背景之下,就具有一種有違倫常的悲劇感,再加上莓箴的家庭以他的嫂嫂為代表經常在言語上拷打蕙,更顯出她所處的環境是完全對她的這種行為是批判的。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蕙毅然決然地將自己和莓箴的孩子生下來,更能突出她強大的內心和堅毅的靈魂,正是擁有堅定的主體意識,才會拒絕向環境臣服,主動沖擊禮教的束縛。
小說這樣直接借蕙的敘述,使得讀者能夠充分地體會到女主人公蕙的主體意識,使得一個不懼封建禮教不被所謂“婦道”束縛的女性形象被很好地塑造出來。
二、其他人物的對比襯托 文章中一共有三個主要人物:情人莓箴、丈夫敬生和女主人公蕙。這三個人物幾乎是所有的形象的展現都源自于女主人公蕙的描述,最后情人莓箴的一封信補充了對于蕙和自己的形象描述。兩位男性的形象,是女主人公蕙的參照物,女主人公在與這兩者的對比之下顯得具有反叛精神、有著萌芽的女權主義思想。
對于情人莓箴,在蕙的敘述之下就是較為幼稚、稚嫩甚至是無法自立的青年男學生。從最開始莓箴與蕙瞞著所有人相戀開始,莓箴在蕙的心里甚至可以說已經不是處在男性伴侶的地位上,比起是男性伴侶,莓箴更像是蕙的兒子或者弟弟。莓箴在看到蕙和敬生出去看大戲時,就會哭,“我們出門時我行過天井,回頭從廂房玻璃中望去,只見他伏在案上不動,大約又是哭了”。而這段可以說有些不倫的戀情暴露在陽光下之后,蕙的反應也大多數是為自己影響到莓箴的前程而擔憂。最后日記本后附著的莓箴的來信更是顯得莓箴是相當的懦弱沒有擔當。他在信中不斷地重復自己對蕙做的歸錯,雖然將錯歸咎到自己的身上但是在小說中并沒有他對蕙的實質性的補償,并且我們可以從信中看到“我承受你的愛已很罪過,而三年以來書劍無成,更徒負了你許多期望”可以看出來三年外出的時光中,他在外毫無事業毫無建樹,只讓蕙在家承受他人的嘲諷目光。相較于莓箴的無能懦弱,對于這段感情的逃避,蕙顯得格外堅定并且勇敢。
對于丈夫敬生,在蕙的敘述之下雖然是有風度并且最后表面上接納了出軌了的蕙,但是從蕙的反應之下我們其實不難看出,他是一個要面子并且不斷將自己的名聲建立在蕙的痛苦之上的。他對于蕙的懲罰是一種“軟刀子”殺人的形式,他與蕙之間的生活是一種豢養式的生活,蕙是被敬生豢養的妻子,兩人過著外人看來幸福美滿的生活,哪怕在最后得知蕙出軌了沒有進行報復,我認為也許是在維護自身的名聲地位,不守“婦道”的妻子最后被他原諒也使得他自己的名聲得到外人的認可。他對蕙的強權傾軋,表現在與他在得知自己妻子與莓箴相愛,并沒有直接采取離婚的手段,讓自己的妻子從無愛的婚姻關系中解脫,而是繼續用禮教規訓自己的妻子,將她拴在自己身邊,繼續被外界諷刺唾罵。相較于丈夫敬生這種守陳規,蕙則表現出對舊禮教的沖擊,對女性自由解放的渴望,展現出一種抗爭精神。
三、多層敘事巧用敘述者評價 小說的第九節后一段,巧妙地利用情節的轉變:敘述者由女主人公蕙變成了撿到了蕙的筆記本的第四者,最后第四者“我”超脫于這三角悲劇之外,通過“我”對于蕙的愛情風波的評價,強化了女性解放的主題。
小說的結尾的敘述者“我”,作為在故事中一個撿到蕙的筆記的陌生人,居于超敘事層,最后我在觀看這三者的三角悲劇故事并對這中間的三個人的評價也成為了故事的結尾。小說中最后的敘述者“我”看出了在這場風波之間蕙的為難,所以做出評價“然她這樣確是很苦了!在她事情尚未被她丈夫發覺之前,她敷衍掩飾尚易,現在則她丈夫已知道了她的事,她猶能相處,雖是她丈夫自身不欲與她為難,然她難于應付的情形已可想見了”。“我”作為整件事情的旁觀者是對蕙抱有同情的態度的,作為旁觀者是最清楚最能夠評價整件事情中的三個人的,“我”也看出兩位男性:一位年輕孱弱沒有擔當,一位貌合神離堅守陳規。在這兩人之間的蕙無疑是最痛苦,受到的苦難不僅僅是精神上的還有源自于自己身體的。
“高敘述層次中的人物是低敘述層次的敘述者”,整個故事由“我”對整個事件的見證做結尾,對女主人公蕙的同情和對整件事情引發的對現代類似情況的思考,非常巧妙地襯托出了女主人公的勇敢,她在這件事情中的反抗是具有進步意義的。
四、結語 《女媧氏之遺孽》這篇小說,以女性的解放為主題,表現了那個時代的女性不甘愿被舊思想束縛、自主追求愛情的解放精神。作者葉靈鳳突破了原先男性作家凝視視角下的女性角色的命運發展,讓女性角色自主發聲以第一人稱敘述視角表現了女性對舊思想的沖擊,具有先鋒意義,同樣在女性的視角下展現了男性在情感中的或是怯懦或是虛偽。其塑造女主人公蕙的方式,較為獨特,從其自身的敘述再到兩位男主人公的對比襯托以及最后多層敘述視角下的“我”的評價,成功地塑造了這樣一位自由追求愛和解放的女性形象,至今對于藝術創作仍然存在著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