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影之后,閉眼再讀。 關于生不逢時和憤世嫉俗,關于生存生計和堅守本真,關于極度諷刺和悵然釋懷,關于自甘送死和以愛之名,關于追求真相和守護秘密。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群電影人被召集在案發現場,向兇手挖掘血案的真相,期望拍出一部揚名立萬的電影。血案,案發現場,兇手,大家驚慌失措、想要逃離,卻禁不住陸子野(陳明昊飾)的威逼利誘。畢竟大家都是有點能力卻渺小的普通人,有號稱“默片皇帝”(楊皓宇飾關靜年)卻無人問津的心酸,有被吐槽“爛片之王”(喻恩泰飾鄭千里)的無奈,有被人詬病(鄧家佳飾蘇夢蝶)的痛苦,也有好萊塢跑龍套被暴打(柯達飾陳小達)的艱辛。所以哪怕是面對兇宅拍攝,哪怕是面對令人震怖的兇手,眾人也壓著自己的心跳,對著鏡頭堆起了笑意。
生存生計&堅守本真極度諷刺&悵然釋懷 大家都心懷鬼胎,笑意之下是暗流涌動。李家輝(尹正飾)的進場音樂是《taleofafool》“總是在思考和懷疑的傻瓜,當這一切令他舉步維艱,也曾選擇反抗”總是在質疑,讓他從知名記者瞬間被雪藏成為不知名的編劇;鮮明對比下,鄭導——“爛片之王”,纏綿感情戲,火爆動作片,怎么吸引眼球怎么來。按現在的說法,對比利益追求者,我更愿意稱他為“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人”。二者表面上選擇不同——堅持本真,還是生存生計。我想說,在那個年代,維持生計好過一無所有、性命相憂的堅持本真。縱使外表上維持生計,內心仍然會滿是真誠,他會默默地幫助李家輝,讓他不再受到軍統的威脅;他會悄無聲息地用自己的力量去養活整個劇組,哪怕承受外界的謾罵。所以當鄭導最后決心要做把電影拍出來的時候,即使面對性命的脅迫,我太能理解他的矛盾心理。他皺眉跳腳,“我現在很害怕,也后悔,我想收回剛才那句話,可老子也是一個有良心的藝術家”,看似最關心利益的人,實則內心依舊溫暖。劇本局上的暗流涌動,誰曾經扇了誰一巴掌,誰暗諷誰是過氣的女星、淡漠的默片皇帝,誰又窮困潦倒。可是大家后面又都悵然釋懷了,發現各自都還是人性未泯的正義者。所以最初極度諷刺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名利場,是當局政府的只顧利益,是甚至前方戰線會因為軍火短缺而導致戰敗。財閥和軍閥之間夾著多少性命,可是政府置之不理,甚至幫助掩蓋事實。
真相幾個都行,真心只有一個。 這是一個劇本殺式的電影,電影里面拍電影,一群在時代的暗流涌動中真心未泯的電影人想把財閥和軍閥之間的那些齷齪之事通過電影公之于世。在探索財閥三老血案真相的過程中,讓觀眾體驗到層層反轉的震撼。
首先是破綻百出的為金錢利益的說辭,到后來是假裝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孩遭三老禽獸行為的真相不被流出。再到最后的復仇,為女孩的父親,為自己夾雜在財閥和軍閥利益中犧牲的戰友。所以是夜鶯和齊的聯合作案。李最終還是發現了真相,他狂奔向真相,卻在確認是不是夜鶯的時候,伸向真相的手懸在半空中。他突然一瞬間理解了齊樂山,一個軍人的偉岸形象,甘愿淪為階下囚,為什么明明可以逃走卻選擇留下,因為案件要有犯人,而且得讓他是唯一的犯人。齊的以愛之名和自甘送死,兩人透過通風管道柵欄淚眼朦朧的最后訣別,讓人無限感概。真相不一定真,但暗流涌動中的真心無比真誠。李愿意相信齊“編造出來的一個大家都滿意的故事”,也希望夜鶯真的安然無恙。
劇中的油畫——德拉克洼《薩達那培拉斯之死》,象征著淫欲、死亡和毀滅,也暗含著三老的禽獸行為和眾人的結局。影片最后暗戳戳地揭露開放式結局——幾位電影人在越南出發去追趕下一班航船,鏡頭一切,內陸的一家照相館門口,賣報的孩童喊著越南兩船相撞,劇組的照片掛在照相館的墻壁上無人認領。眾人結局不言而喻。死亡,毀滅,火苗熄滅了。真相無人再知曉,無人再關心。但幸好三老的污齪之事人盡皆知。伴隨著歌曲《WhataWonderfulWorld》,越南海天一色,他們問心無愧,夜鶯在暖和的地方像齊期許的那樣無人打擾,平安喜樂。這樣的結局確實也算得上是幸運的,即使只有照相館墻壁上的一卷黑白膠片記錄著一群勇敢的無名小卒的抗爭過往。
影片結尾蘇夢蝶問:
“那大家能看明白嗎?”
“不一定能看明白,咱們做了應該做的事,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在金錢、性命還有名譽的暗流涌動中,那些隱藏的真心在熠熠生輝。李會說蘇的演技不好,可同樣也會為他仗義執言;蘇看起來是個花瓶,可背后也有為女性發聲的勇氣;關看似油嘴滑舌,左右逢源,可也會擔心大家的性命,為齊保守秘密。
只是可惜現實,來得比電影要殘酷許多。 看著情節不難想到當初民國的景明樓事件。確實和蘇夢蝶說的一樣,“那間受盡恥辱的房間里,不止那一個女孩,之后又還會有多少”,當初民國的那些女孩,凌晨兩點從房間里逃出來,想向“正義的使者”警察署求救,卻得到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等待,最后落得監獄的下場,罪名竟然是戲謔的“引誘勾引盟軍”。她們把自己的傷疤揭露給“正義”,他們卻將這傷疤撕裂給世人觀賞,讓黑暗蠶食凋敗的花蕾。
蘇夢蝶。“夢蝶”有些莊周夢蝶的感覺。莊周分不清夢境與現實,而蘇分不清自己和那些受害的女孩們,所以在聽到大家對歌女舞女的不屑和冷嘲熱諷時,她會滿含憤慨的淚水為她們打抱不平;在大家都害怕軍統找自己麻煩,為拍出真相而猶豫不決時,她會毅然決然地說“我愿意出演”。因為她知道她們都是那個時代女性的縮影,飽受欺凌廣大弱勢群體的縮影,所以也許不是什么同理心太重,也許只是一些無法言說的感同身受。前夫索錢,記者造謠,聽上去有些阮玲玉的影子,但兩人又有些許不同,蘇更加堅韌,不向生活妥協,敢于挑戰世俗的眼光。面對陸的詆毀,她掄起包就向他砸去;面對前夫的敲詐勒索,她也敢于訴苦,說出事情的真相。也許這是后世期望看到的阮玲玉的形象,也許是后世對阮的些許遺憾。
“您的小小歌鳥,現在要遠行了” 夜鶯最后到了越南,那是之前她的歌聲中的遠方,那里的晴天很長,但是他們沒有攜手前往,未來也不能夠由他們安排,但還是像片尾曲《七八九月》所祈禱的那樣——十二月請為你春暖花開。
這是一群被時代冷落的人想揚名立萬的故事,是他們在暗流涌動中追尋真相和堅守真心的故事,是對那個年代的一些聲淚俱下的控訴,也是些許對未來的美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