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的打印店飄著油墨與速溶咖啡的焦香。我蹲在碎紙機旁修改第十八版簡歷，A4紙上"活動策劃"四個字被熒光筆烙出半透明疤痕。窗外巡邏車的藍光掃過玻璃門，突然照亮對面建筑系男生懷里抱著的模型——那棟用雪糕棍搭成的美術館正搖搖欲墜，像極了我的職業規劃。

教五樓天臺成了我們的秘密作戰室。穿oversize西裝的姑娘們把秋招宣講單鋪成地毯，拿星巴克杯墊當籌碼玩"模擬群面"。新聞系男生突然掏出迷你投影儀，將各家企業的用人標準投在水泥護欄上："看！這家4A公司去年錄取者的平均GPA是3.2，但咖啡消費量高達每周七杯。"夜風掀起他襯衫上的畢加索印花，蒙德里安構圖的紅黃藍格子散落在所有人的正裝褲腳。

午后的就業指導課總在咖啡廳加演。我縮在卡座角落啃《用戶增長方法論》，拿鐵杯底壓著的騰訊產品經理面經洇出褐色漣漪。突然有人輕叩桌面："同學，你的校園公眾號運營數據能借我參考嗎？"穿JK裙的女生晃著釘滿徽章的電腦包，貼滿貼紙的MacBook蓋上印著"用魔法打敗內卷"。

暴雨突襲的周末，創業孵化基地亮起二十四盞孤燈。我和隊友們蜷在懶人沙發里改商業計劃書，空氣循環扇吹起滿地零食包裝。"要是真拿到天使投資..."編臟辮的工科男突然高舉電烙鐵，"咱們先給每臺自動售貨機裝上詩歌打印機！"他的宣言驚醒了角落充電的機器狗，那雙泛綠光的眼睛恰好照亮我寫在白板上的slogan——"讓每個硬幣都聽見心跳"。

霜降那日收到實習拒信，火漆印章在晨光里融成泣血殘陽。我抱著《金字塔原理》躲進校史館，卻撞見校報記者在拍攝百年老課桌。褪色桌面上層層疊疊的刻痕里，突然顯現出2003屆學姐刻的"莫愁前路"——她如今是某非遺保護基金會的理事長，上周剛給我們開過線上講座。

如今我們在洗衣房排隊時練習電梯演講，看滾筒里的泡沫演繹SWOT分析。那個總在雕塑公園練無領導小組討論的男生開始用Rap節奏背誦波特五力模型，穿lo裙的會計系女孩把現金流量表編成塔羅牌陣。昨夜夢見所有崗位JD在月光下舒展成鐵軌，我們握著offer letter如持車票的夜行者。

此刻初雪正親吻著就業中心玻璃幕墻，遠處傳來話劇社排演《等待戈多》的斷續臺詞。保溫杯里沉浮的枸杞突然排列成某個用戶畫像的思維導圖，而我知道當春雷驚醒實習日志里的待辦事項時，我們終將在某座寫字樓的晨光里，重逢為彼此修訂過的初版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