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是促使民營企業出現，得到迅猛發展并成為一支不容忽視的經濟力量的一個重要原因。或許作家對民營企業的狀況不夠熟悉，對民營企業的關注和書寫顯得有點力不從心。也正是在這樣一個前提下，我才特別看重本身就是民營企業家的杜斌在其一系列小說作品中對民企狀況的書寫。中篇小說《馬兒啊，你慢些走》就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一篇。

小說的核心圍繞蛇城G縣經濟開發區三百畝土地發生的一場激烈爭執。雙方分別是民營企業家牛布斯和G縣縣委縣政府。三福堂掌門人牛布斯，祖輩數十代經營豆腐業。乘上時代東風，心懷大志的牛布斯尋找一切機會發展，得知G縣政府準備在經濟開發區招商引資，牛布斯投入海量資金。不料，因領導班子更迭，“三百畝地的招拍掛手續的鮮花，還沒來得及在陽光里露一下花骨朵，就同我一起被無情的現實沖進污水井里。”牛布斯利用這三百畝地興建豆腐產業園，一方面發展祖業，傳承發揚民族傳統。面對來勢洶洶的外國快餐，“三福堂要發揚牛家秘宗拳，引領豆制品潮流。”“把國外的先進技術和理念一滴不剩地帶回國，將它們像磚瓦砌到我的豆腐事業的高樓大廈中去。我還要用我的聰明才智和一腔熱血，打造一款集陸基、海基和天基于一身的導彈防御系統，把一切可能給國產豆制品產業帶來致命威脅的導彈攔截在國門之外。”為了拿到經濟開發區三百畝地，實現自己的理想，牛布斯和妻子更是發生了激烈的沖突。時值中國房地產業發展的黃金階段，妻子千方百計說服牛布斯經營房地產，但牛布斯不為所動，他說，“我姓牛的只做豆腐”“我只想做豆腐”。

然而，牛布斯雄心壯志因G縣領導班子變化而一擱就是5年。表面上，與牛布斯發生激烈爭執的G縣委政府一方的代表是女縣長馬自若。從5年前擔任經濟開發區主任，到后來成為副縣長乃至縣長，與那些長期得不到升遷的地方官員相比，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的馬自若的仕途，其實也足夠稱得上是順風順水：“5年時間，馬自若伺候了3位縣委書記3位縣長，她也一步一個臺階，由開發區主任升為副縣長，一個月前經縣人大通過，她坐上了縣長的寶座。她還想進步。她覺得她當了縣委書記，有能力，有信心，一任內就能讓G縣跨入全省十強縣。”但馬自若個人能力再強，也無法突破社會政治運行機制的強力框限。她在內心深處特別希望能夠幫助牛布斯解決經濟開發區三百畝地的問題，但偏偏就是因為各種阻力的存在，最終無能為力、無所作為。

牛布斯之所以會和馬自若發生尖銳激烈的矛盾沖突，是因為他對G縣領導班子決策內幕根本不知情。并把賬都記在了長期和自己打交道的馬自若身上，并與下屬羅索一起，合謀要演出一場“苦肉計”：“中午馬縣長突然來電，約晚上8:30見面。本來他不想來，可經不住羅索再三央求和對豆腐產業園發展的渴望。他和羅索從午飯后密謀策劃到月亮點亮。在商場摸爬滾打幾十年，他自信自己是強者，而設計游戲、制定規則，是強者的權力。面對G縣新的招商引資標準，他既無法忍受豆腐產業園被踢出局，也礙于馬縣長的面子，現在他不得不按照強者的文化邏輯赤膊上陣了。”牛布斯這一次“赤膊上陣”的直接結果就是小說開頭馬自若辦公室里那一場矛盾沖突的出現。結果牛布斯不慎“假戲真做”，真的在沖突的過程中嚴重受傷，如果不是有幸得到醫術高明的熊院長及時救治，還真有可能釀成一場無法挽回的悲劇。一方面牛布斯病愈康復，另一方面，也有馬自若不動聲色的積極配合，終于促成了豆腐產業園事件的解決，整部中篇小說方才獲得了一個看似“大團圓”的結尾。但“大團圓”結局有一定偶然性，此作的現實意義，是通過牛布斯興建豆腐產業園的個案及其遭際，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各級政府到底應該怎樣面對民營企業，為民營企業的發展盡可能地營造良好社會環境。

從藝術上看，《馬兒啊，你慢些走》也有不少可圈可點之處。之所以要用歌名為小說命名，主要因為曾經相戀的牛布斯和馬自若，年少時在一起合作過這一首歌。合作的方式是，牛布斯用家傳古琴“如期”演奏，馬自若放聲高歌。征地風波中，為了徹底解決問題，牛布斯主動上演“苦肉戲”，馬自若將計就計，精明的縣委書記侯雙收則順勢而為，并最終化險為夷。其次，馬自若、牛布斯以及熊氏家族三條故事線索以交叉的方式來推進故事情節的逐步演進。之所以要在前兩條線索之外，再設定包括熊院長在內的熊氏家族線索，是借熊氏家族和牛氏家族之間多代重情重義、恪守誠信，與G縣政府的不夠誠信形成鮮明對照。第三，是對小說語言進行了打磨。第四，是晉地或稱為太原歷史文化元素的精心穿插，每每讀到這些地方，我都會發出會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