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玉蘭花的香氣撞開宿舍紗窗時，我正套著熒光綠的護腕在操場晨跑。跑道邊的露天音樂臺還沾著露水，管弦樂團的同學已經支起譜架，第一縷陽光落在他們翻飛的琴弓上，和著我的呼吸在冷冽的空氣里織出金線。

穿過法學院爬滿紫藤的玻璃長廊時，教《西方法制史》的王教授抱著教案迎面走來。他今天系著那條標志性的波點領帶，看見我運動褲下露出的護膝，突然用牛津腔念起《體育頌》："體育，你就是美麗！體育，你就是勇氣！"尾音被頭頂盤旋的無人機嗡嗡聲吞沒——那是新聞系在航拍春日校景。

圖書館后門的玉蘭樹開得最盛，素白花瓣像綴在枝頭的小月亮。我踮腳偷摘一朵夾進《國際法案例精析》，正巧被法律診所的顧學姐抓個現行。"小學妹，"她晃著手里熱氣騰騰的拿鐵，"周六模擬法庭要扮原告代理人，先來咖啡工坊練三遍質證。"玻璃幕墻外，十幾個穿漢服的姑娘抱著古箏匆匆掠過，衣袂掃過新漆的"挑戰杯"宣傳板。

午后的陽光在階梯教室窗棱上打盹，粉筆灰隨著教授揮舞的手臂在光柱里起舞。后排戴棒球帽的男生突然舉手："老師，能不能用您剛講的科斯定理分析共享單車亂停現象？"窗外適時傳來叮鈴鈴的解鎖聲，整片教室的笑聲驚飛了梧桐樹上的灰喜鵲。

我抱著《國際商事仲裁》沖向社團招新處時，櫻花大道已變成沸騰的彩虹海。動漫社的初音未來在跳極樂凈土，街舞社的鼓點擊穿胸腔，烘焙社的曲奇香氣勾著鼻尖。戲劇社橫幅下，大三學長突然用河南梆子腔調喊我："那紅圍巾的小妮兒！要不要來《戀愛的犀牛》里演明明？"

黃昏的籃球場永遠不缺故事。工科男生的球鞋摩擦聲里，我蹲在場邊幫攝影社調試穩定器。穿23號球衣的男生投出三分球時，取景框里的汗水剛好蒸發成微型彩虹。他轉身對我比搖滾手勢："同學，下周校聯賽來看啊！"遠處飄來手風琴版的《國際歌》，是青馬社在草坪讀書會。

夜幕降臨時，我和辯論隊的伙伴們溜進通宵自習室。窗外玉蘭花瓣乘著夜風飄向燈火通明的實驗樓，那里有亮著光的生物實驗室和24小時運作的3D打印機。鍵盤敲擊聲里，隊長忽然輕聲說："春天該去東門吃炒酸奶了。"三十八頁的辯論稿正在電腦屏幕上閃爍，像一簇永不熄滅的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