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與茶
巖與茶
穿過那無盡幽長的分水關隧道,武夷山的畫卷便徐徐展開在眾人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尖頂。
這幅畫是浸沐在溫潤而清冷的茶香里的,東方神秘樹葉的韻味包裹著這兩弧溪水,三五粒丹山,還有那伏行于天地山水之間的我們。若是哪位匠人欲為這幅畫配上一對卷軸,想必巖的材質是妥當的。層疊的巖墻上需撒上一星半點兒青綠,蒼老的黃與垂暮的丹便似乎亦能棄杖去浪跡天涯。沒有巖是撐不起百丈之山的,沒有巖茶是筑不牢這百丈高的武夷山的。巨人一樣逝去的巖,竟在這一株兩株矮小瘦弱的灌木數百年如一日的感化下,泣落這一滴滄海明珠的淚。一滴兩滴晶瑩淚珠滋潤下的六株灌木,用自己的青葉醫治了一位書生的疾病,換來紅袍加身。
于是,我們向前翻山越嶺,回到故事開始的地方,在碧水丹山間尋味那一抹巖與茶的傳奇之色。
一面絕壁,六株巖茶。紅袍加身的故事究竟是否發生,得將耳朵長到幾百年前它們的枝干上去聽自己的話。不論信與不信,六株樹下的護欄上的確飄揚著紅綢絲帶,寓意祈福之意。為感恩景區的精心呵護而祈福?為六株巖茶歷經千百年風雨仍得以頑強生長而祈福?為朝拜者實現萬千夙愿而祈福?不論出自何因,祈福似乎已然成為了事實,福愿兌現的重擔已經沉甸甸地壓在了這生于峭壁夾縫間的六株參差不齊的灌木之上。不知六株是否諳知世人寄予的如此繁雜的企望,但見狹谷深處微風拂過,一枝一葉輕柔地拍打在巖壁的背景之上。溫茶潤過唇齒縫,長途跋涉后的波濤洶涌在丹褐的茶香里逐漸歸于風平浪靜。武夷茶那似有似無的醇香徘徊在谷底,似堅守,似眷戀,似回望。透過蒙蒙的溫熱茶水汽,記憶池底僅漏下那一面絕壁,六株巖茶。
一粒丹山,九曲碧溪。“不臨溪而能盡九溪之勝”的天游峰矗立于西水六曲東百余米處,一面絕壁,壁立萬仞,真乃天然屏障。登天游,道阻且長,攀者幾近垂掛于絕壁之上,遠視山巔眾人之蹤跡呈盤龍狀,千回百轉,終于延伸到了觸云的境地。五步腿酸,十步足痛,三十步膝骨磨響,五十步火燒經絡,百步魂曳屈行。然則百余步后,海拔漸升,六曲風光盡收眼底。丹霞群山歪斜著爭相冒出于九曲溪水兩岸,若桂省荔浦之香芋狀,間植茶木,令人垂涎三尺。望拔摘之,舀一彎清碧的悠悠九曲溪水,于六曲白沙溪灘上支一頂從禪院中借來的舊香爐,伐薪,鉆木,生火,烈焰吹水“咕嚕”吐泡,以熊火蒸煮,頃刻便可茶香撲鼻。折溪邊青竹作筷,邀蒼天雪云共享此絕世之滋味,悄然夾之,但覺入口即化,酥軟綿香的芋紫縈繞于天游山頂,于是乘云駕霧上奇峰,快哉,快哉!褐山環,碧水繞,山山水水漸隱云霧中。回首望,薄霧冥冥里自天上落下這一粒丹山,九曲碧溪。
一道巖墻,一串遺珠。茶園似綠綢絲帶飄落在這不足百尺寬的幽谷底,一位老者,身著布衣,于清澗邊精心地裁剪打理著,背若滿弓。青綠的茶香深處遁出三五板向上去的石階,階自然地暈染上了深深淺淺的青。一位書生馱著包袱,漸隱在愈發醇厚的茶香里。凝滯的萬千草木只聞見漸行漸遠的喘氣聲,“呼哧”地驚走了天上的浮云,腳下的階路。迎面拋下一道巖墻,緊貼著忙于趕路的書生緋紅的面頰,似含醉意,冒失地沖撞來。一閉一睜,天日不見,只瞧得崖上斜生的幾棵古木,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地肆意揮動著腐朽的枝。青石階又在腳下延伸開來,峰回路轉,豁然開朗。絕壁硬生生地劈裂了青天,蠶食了游云,吞盡了飛禽,只留下回蕩著的“哇”聲一片。或許是有愧,半空中竟落下一串淚珠,擊入淵潭,泛起漣漪,遺失盡一個似夢非夢。再睜眼看去,不見書生,止印下三兩枚斑駁的足跡。萬千游子向此處聚來,似議論著紅袍加身的故事,還有那一道巖墻,一串遺珠。
穿過那無盡悠長的分水關隧道,武夷山的畫卷已然印在了人們的心底。我們捧著一落巖茶,向前翻山越嶺,透過蒙蒙的溫熱茶水汽,伴隨著巖與茶的傳奇故事飄揚四海。
作者:高元嘉(泰州學院) 來源: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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