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本
林小滿蹲在生物實驗室的角落,指尖輕輕撫過蝴蝶標本的玻璃罩。夕陽透過百葉窗斜斜切進來,在鳳尾蝶的磷粉上鍍了層金邊。這是父親留給她的最后一件生日禮物。
"又躲在這兒?"班主任王老師的聲音驚得她渾身一顫,"市里奧賽集訓名單公布了,沒有你。"
玻璃罩突然變得冰涼。林小滿盯著蝴蝶斷裂的觸須,那是上周被班長陳思琪"不小心"碰壞的。就像她課桌上用紅漆寫的"殺人犯女兒",就像永遠消失的作業本,都只是"不小心"。
夜色漫進實驗室時,她摸出抽屜深處的農藥瓶。冰涼的玻璃硌著掌心,父親從樓頂墜落的悶響又在耳邊炸開——那個暴雨夜,討薪的工人們舉著橫幅,父親像片枯葉飄落在她腳邊。
"同學?"
玻璃瓶被人抽走的瞬間,林小滿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轉學生江野晃了晃農藥瓶:"用這個對付欺負你的人,太浪費了。"
他變魔術似的掏出個玻璃罐,月光下隱約可見蠕動的毛蟲。"知道枯葉蛺蝶嗎?它們會把天敵的基因刻進DNA,讓后代天生帶毒。"少年手指修長,將農藥緩緩倒進下水道,"以牙還牙,不如脫胎換骨。"
晨讀課的喧鬧被尖叫聲刺破。陳思琪課桌里涌出上百只菜粉蝶,撲棱棱的翅膀掀起雪浪。林小滿低頭記單詞,聽見江野在身后輕笑。陽光正好掠過他桌上的玻璃罐,幾只翠綠的毛毛蟲正在啃食嫩葉。
"你爸的工友找到了新證據。"黃昏的實驗室里,江野將U盤放在標本柜上。林小滿看見監控視頻里,開發商秘書正在父親的水杯里投藥。蝴蝶標本在暮色中微微發亮,斷裂的觸須不知何時被人用金粉細心修補。
暴雨夜再次降臨。林小滿舉著父親的工作證跪在市政府前,身后是沉默的工人們。雨點砸在橫幅上,"還我公道"四個字洇成血紅色。這次沒有墜落聲,只有此起彼伏的快門聲。
晨光中,枯葉蛺蝶破繭而出。林小滿在奧賽考場寫下最后一行公式時,監考老師突然開始抽搐——他的保溫杯里檢測出神經毒素。走廊盡頭,江野的玻璃罐空空如也,唇角笑意像振翅欲飛的蝶。
作者:陳沁慧 來源:泰州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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